老家門口的這條河

我喜歡懷舊，在懷舊的中追尋歲月的過往，在過往中擷取難忘的故事。這不，陽春三月，我從深圳回到老家羅坊，老家門口的這條河又勾起了我許多回憶。

我土生土長在羅坊，吃著用河水煮的米飯長大，不知多少回下河摸過魚蝦，也不知多少次在河里嬉戲打鬧。沿河的老街鋪面林立，古樸而又熱鬧，讓我記憶猶新。我從這條街上的石板路走過，走過少年的無拘無束，走過青年的風華正茂，走過中年的不惑之命。一往六十六年的光陰踩在腳下，那匆匆步履卻把我的臉頰踏成了一幅蘊藏著家園芬芳的畫卷；而那些過往，早已凝成思緒，就像綻放著山鄉氣息的歌謠，飄過河面，在遠山回響。

僅存的羅坊一段老街

盡管因工作關系和生活的變遷斷斷續續地離開家鄉二十余年，但對家鄉的熱愛始終不變，對老家門口這條河的情愫愈久愈濃。它一直在我腦海悠悠流過，把我的兩鬢洗刷的雪白如銀；它時而翻起朵朵浪花，時而像湖面一樣的平靜；它從未停止過流淌的氣息，多少年只有一個方向，朝著東方，無數載只有一個目標，奔向大海。

老家門口的這條河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河。它伴隨著始于南唐的羅坊古鎮，匯百丈溪水，五梅山泉蜿蜒而來，它滋潤著兩岸群山含黛，綠滿平川，五谷豐登，社稷精靈。它流過羅坊的名山潭頭山腳，當夕照灑下，河面一片波光粼粼，呈現出漁舟唱晚的人文風情，成為羅坊古代八景之一，甚是讓人流連忘返。老家門口的這條河又是一條英雄河。當年血氣方剛的嚴成志、嚴松生、嚴修水、嚴成恭、涂明星、席鳳彪等一批革命英雄，他們伴著這條河成長，鏗鏘的腳步從岸邊走過，走出志士堅定的氣概，走上無畏生死的革命道路。而河邊的那塊嚴家洲曾響起過多次罪惡的槍聲，英雄大義凜然地倒下，鮮血把沙粒染紅……

羅坊嚴家洲

老家門口的這條河，四季分明，一季一幅畫，一季一首歌。春天細雨如絲，河邊萬物復蘇，勃勃生機。春燕梳剪著岸邊抽出嫩芽的柳梢，又迎風直上云霄；春江水暖鴨兒先知，撲撲翅膀，悠閑暢游。偶爾有小船在河中蕩漾，船夫用船篙點綴出春的浪花，儼然一幅充滿韻味的水墨畫卷。夏天炎熱，河岸邊最是乘涼的好地方，人們三五成群搬上竹床、板凳隨岸而坐，聽河水嘩嘩流淌，看月亮慢慢西沉，聊家長里短，談今事舊聞；人們享受著河面上吹拂的涼風，愜意而舒暢。老家秋天的河美的不像春天那樣羞澀，也不像夏天那樣奔放，但它美得成熟飽滿，美得碩果累累；南岸的豐收給繁忙的人們帶來喜悅，北岸的商貿繁華卻是五彩斑斕。冬天的河顯得是那般寧靜，當北風吹過，雪花漫天，河面紛紛揚揚，兩岸瞬間銀裝素裹，潔白茫茫；不懼寒冷的孩子們在雪地打雪仗、堆雪人，那笑聲有如鈴鐺搖曳，童真有趣，無憂無慮……

老家門口的這條河，記憶中河面比現在要寬闊，河水更清澈。兒時在岸上看鸕鶿捕魚，只見一群鸕鶿在主人的吆喝下，“撲通、撲通”地鉆入水中，它們把翅膀收攏，脖子卻伸得老長，用帶蹼的腳用力地劃著水，那追魚的速度特快，一只只魚兒被它們捕獲，引來圍觀陣陣驚呼。這條河歷史上水運通達，古碼頭商貿興旺，羅坊的煙絲、草紙通過水運銷售到湖北、安徽等地，聞名遐邇。我記得上街頭有個玩伴叫“老游”，年齡比我大一些，我們常在一起拋石片比賽，他單臂拋石片可以拋到河對岸，這河寬度也有七、八十米，可見他的暴發力之大，我們一伙玩伴都羨慕他，也沒有人能比過他。那時河里的魚很多，羅坊的一些老“甩桿”像楊俊壽、帥鴻、胡久瑞等，用“三鉤”鉤魚幾乎十拿九穩。有時家中灶里燒著火，鍋中放著油，他們提著“甩桿”來到河岸一甩桿，立馬就可以鉤到魚回家。那魚特鮮，無任何污染，無論煎炸、清蒸哪種做法，都是一道美味佳肴。

老家門口的這條河，也有讓人為難、心痛的時候。六、七十年代常有溺水死亡、擺渡翻船的事件發生。洪水泛濫成災連續多少年，莊稼被淹，房屋被毀，讓羅坊街上的民眾苦不堪言。進入二千年后，河床因泥沙堆積逐漸上升，水位下降，卵石裸露，看上去生機猶存，但總覺得少了幾分清澈幾分漣漪幾分澎湃幾分嫵媚和幾分靈氣……

前幾年，羅市鎮鎮政府集資修建起一條長達3700多米的防洪堤，成為羅市一道風景線，從此北面不再受洪水的侵襲，民生得以保障。

羅市鎮新建的防洪堤

老家門口的這條河，盡管它改變了模樣，盡管它沒有了昔日的風貌，甚至有了些許滄桑和荒涼，但在我心中依然錦繡，氣象萬千。我一生走不出對它的眷戀，對它的摯愛，愛的如此深沉，愛的如癡如醉…

甘道友

奉新羅市人，縣財政局退休干部。曾聘為《中國企業家報》、《法制周報》多家報刊記者。有《那遠去的日子》、《長城能推倒嗎》、《活在當下》、《盡在語中》、《酒啊，酒》、《廣闊天地綻芳華》專著出版。系中國新文學轉型協會會員，中國民間故事協會會員，宜春作家協會會員。